忒修斯之船：本质与要素
大家好，今天，我们分享一个哲学史上，经典、经典、又经典的思想实验，叫做“忒修斯之船”，也叫“忒修斯悖论”，想必你一定听说过。
想要真正理解忒修斯之船这个悖论非常困难，在古代，有无数哲学家详细解释过这个悖论，包括赫拉克利特、苏格拉底、柏拉图、亚里士多德、普鲁塔克，近代还有霍布斯和洛克也讨论过该问题。
他们用各种数学公式还有层层地逻辑推导试图解释这个悖论，但这些人的逻辑我们很难跟得上，所以我会把那些复杂的东西都去掉，用最简单的方式给你讲讲，也许，能给你带来一些思考与启发。
忒修斯之船
我们以前分享过《苏格拉底的申辩》这本书，还记得吗？当时，苏格拉底被自己的雅典同胞判处了死刑，可死刑并没有马上执行，所以给苏格拉底的生命留下了一些时间，可以让他在监狱中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大谈哲学，因此我们也能看到《斐多》这本著作。
那为什么死刑没有被马上执行呢？
因为当时雅典人在等一艘船，当时的法律规定，在这艘船回到雅典之前，不能处决任何死囚，必须让城邦保持圣洁。哦，有点像古代老佛爷寿诞的时候为了“图吉利”而不杀人一样。
这艘船，就是忒修斯之船。
忒修斯，是传说中的雅典国王，忒修斯不是神，而是凡人英雄，他去到克里特王国，打败了怪物弥诺陶洛斯，凯旋时乘坐的就叫忒修斯之船。
这个弥诺陶洛斯的形象，你一定见过，就是一个牛头人，是很多神话题材电影或游戏中经典的怪物形象。
▲忒修斯和弥诺陶洛斯
雅典人为了纪念忒修斯，所以每年都会派人开着忒修斯之船去太阳神阿波罗的出生地朝圣。
年复一年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这艘船也开始一点点腐朽，于是雅典人们就用新的木板把原来的腐朽的木板给换掉，最后，该船的每一块木板，就都被换过了。
这时候，就出现了一个问题，爱好哲学思辨的雅典人们就开始争论：“这艘船，还是原来的那艘忒修斯之船吗？如果是，但它已经没有最初的任何一块木板了；那如果不是，它又是从什么时候，开始不是的呢？”
对此，苏格拉底认为是同一艘船，但柏拉图则嗤之以鼻。近代哲学家霍布斯和洛克在这个问题上也吵得不可开交。
这其实就是一种“替换悖论”。也就是：假定某物体的“构成要素”被置换后，那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吗？
日本金阁寺
我们再换一个例子，日本有一座非常著名的寺庙，叫做金阁寺，它位于日本京都市，始建于1397年。
但如果你现在去到金阁寺，你会发现这座14世纪的建筑依然完好无损，为什么呢？因为人们一直在修复。
而且不止如此，昭和二十五年，也就是1950年，金阁寺被一个21岁的见习僧侣，一把火给完全烧毁了。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金阁寺，就像忒修斯之船一样，没有一根木头是原来的。
那么问题来了，现在的金阁寺，还是原来的那个金阁寺吗？
好，我们现在来一个思想实验：
假设你今天要去问金阁寺的住持这个问题，那么他一定会说：“是阿，当然是原来的金阁寺。”
然后你继续问：“可它明明被烧毁过啊？”
住持答：“是的，而且还不止一次，在历史中，金阁寺经历过数次地毁坏与重建。”
然后你再问：“那每次重建时的材料，应该都是新的吧？”
住持答：“当然，因为原来的材料，早就已经被烧光了！”
那么你就必定会问：“那你怎么能说它还是原来的金阁寺呢？”
这时，住持也许会说：“嗯....因为金阁寺....就是金阁寺啊~！它的样子从来都没有变，我们重建的时候也没有自行改动，一切都是按它‘当初的样子’重建的。”
好，此时你可以再追问一句：“当初的构成材料都变了，当初的人也都变了，但是设计样式还一样，那么我可以理解为‘金阁寺的构成要素’就是设计样式吗？那如果我今天按照1：1的比例，请当初参与重建金阁寺的团队，在上海复制一个，那这个上海的金阁寺，也是原来的金阁寺吗？”
住持答：“那肯定就不是了，日本的金阁寺还在呢！”
然后你再问：“那么金阁寺的构成要素就不是设计样式咯？而是历史传承下来时一代代所赋予的意义对吗？那如果日本的金阁寺直接迁址到上海，那么迁址后的金阁寺，还是原来的金阁寺吗？如果不是国外，而是日本的其他地方，那么还算吗？再退一步，如果不迁址，而是改变设计样式，那么金阁寺还是原来的金阁寺吗？”
你看，说到这里，我们就能发现，它到底是不是金阁寺，都各有各的道理，也各有各的漏洞，当我们面对这种悖论时，很难确切地说“就一定是如何”，因为谁也没有办法做出“精确又客观”的论证，对吗？
阿能诃战鼓
我们再举一个例子，早在2500年前，佛陀就曾向比丘们讲过一个类似的故事，这个典故出自《杂阿含经》。
在过去久远劫时，有一个名叫达萨拉哈的剎帝利，拥有一个用来报告时间及警报的战鼓，名叫阿能诃战鼓。
此战鼓每天都为城里的人民报告时辰，若遇到紧急事件发生时，士兵们更是大力地将战鼓擂得震耳欲聋，以便让人民做好防备。
可是时间久了，鼓也就开始破旧不堪了，于是阿能诃战鼓不断被修缮，又不断被损坏，最后每一个部件都被更换过了。
那么还是那个问题，虽然这面鼓的名字依旧是阿能诃战鼓，可这还是当初的那面阿能诃战鼓吗？
面对佛陀的这个问题，比丘们的回答是：“世尊，它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阿能诃战鼓了，因为所有的木片以及鼓皮都被换掉了。”
这时，佛陀才说：
“比丘们，同样地，如来所宣说的教理也会在未来出现和阿能诃战鼓一样的情形。到了某个时候，会有一些比丘，因为当时的情势所需或由于个人的贪心、欲望、无明，而把佛法一点一滴的换掉、更改，甚至歪曲。最后如来的教诲将会被涂改得面目全非，甚至荡然无存。”
本质与要素
好，接下来我们重点剖析一下佛陀的这段开示：
阿能诃战鼓，它到底是不是原来的鼓呢？佛陀回答的重点其实并不在这里。
佛陀的重点是：借着阿能诃战鼓这个“物质”，来比喻了佛法，而佛法，并不是“物质”。
当我们想要分辨“一个物质”时，是没有一个所谓的“绝对客观”的“构成要素”的。
有人觉得是，有人觉得不是，那是因为：一个物质的构成，本来就是很多要素叠加在一起的，就如同我们上面讲到的船、寺庙、还有战鼓。
物质的“构成要素”，可以是材料、可以是设计样式、可以是建造团队、可以是地点、可以是功能、也可以是赋予的意义。
但是，如果我们要分辨的不是“一个实体的物质”，而是“一件事情、一种行为、或一种思想”这种“虚拟”的东西，那么答案就可以是相对明确的，此时，我们就需要根据这件事的“本质与要素”去判断。
也就是说，我们需要清晰“一件事情、一种想法、一个理念”等等这些背后的“构成要素”，到底是什么？
当我们做一件事情时，如果背后的本质与要素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，那么这个行为，就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行为了。
好比佛法，佛陀当初讲佛法，是为了让众生离苦得乐，但现在，有些人讲佛法，即便和当初佛陀讲得一模一样（当然，这不可能），但是，如果他做这件事不是为了利益众生，那么，本质就变了。
当我们抓不住一件事情的本质与要素时，我们就很容易像佛陀比喻佛法时那样，在随着时间的流逝，一点一滴的更换与交替中，失去那最重要的 —— 本质。
也就是说：
即便你做的看起来还是那件事，
但此时，却早已不是那件事了。
延伸与思考
我们可以举几个更现代的例子，比如：
一个不断发展的乐队，直到某一阶段后，乐队成员中没有任何一个原始成员，但乐队名字还是那个名字，那它还是原来的乐队吗？
一家不断发展的公司，在不断并购和更换东家，甚至是开拓了新领域的业务后，却仍然保持原来的名字，那么它还是原来的公司吗？
而这个忒修斯之船最经典的延伸，还是要回到人身上，人体不间断的进行着新陈代谢和自我修复，每隔几年，人体的所有细胞都会更换一次，那么问题来了，今天的我，还是过去的我吗？
有些人说是，有些人说不是，那么，人的本质与要素到底是什么呢？
如果你去问苏格拉底，
那么他的回答一定是：灵魂。
是的，我可以高可以矮、可以胖可以瘦、可以叫老张，也可以叫老李，可以今天信基督，明天信真主，我也可以直接换一个身体，但“灵魂”这个本质是不变的。
不知道你有没有玩过网络游戏，那个虚拟人物就是你的身体，而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的你，就是本质：不管你玩的职业是战士，还是法师，还是直接换一个账号，你都是你，你的本质没有变，对吗？
因为人的本质、要素、或唯一性，
就是灵魂。
好，根据这种找到一件事情的构成要素的方式，我们就可以重新审视身边的很多事情。
最后我们出几道延伸思考题，
请大家一起来集思广益。
请你思考以下这些东西的“本质与构成要素”，反观一下自己是真的抓住了重点，还是一直在照葫芦画瓢。
比如：
工作的要素是什么？是去公司打卡上班吗？
学习与读书的要素是什么？是翻开一本书在那里通读吗？
思考的要素是什么？是在那里想事情，然后锻炼自己的大脑吗？
组建家庭、谈朋友、社交、结婚等等这些行为的要素又是什么呢？是大家都做，所以我也做吗？还是因为自己孤单寂寞，所以找个人抱团取暖呢？
广结善缘的要素是什么呢？是不断地往微信里添加一堆好友吗？
你可以顺着这个思路，好好想想各种你正在做的事情的本质，当然，我们也欢迎你把想到的和我们分享。
好，以上就是我们今天的全部内容
感谢您的阅读，与君共勉。